近日,一位名為“阿木爺爺”的63歲大爺因榫卯視頻走紅海外,此事引發眾多媒體關注。在滕州市洪緒鎮,也有一位出身于木匠世家的工匠高手,他就是81歲的老人張慶倫。7月23日,大眾網·海報新聞記者慕名走進滕州市洪緒鎮杜場村,拜訪這位樸實的老工匠。

洪緒鎮杜場村工匠館
祖輩皆巧匠,系滕縣八大家木匠頭
面色紅潤,雙目有神,感受得到一股隱含的藝術家氣質,手拿刨子,穿著樸素,又儼然一副工人的樣子。工人與藝術家的集合體,是張慶倫老人給記者的第一印象。
在杜場村書記張士明的帶領下,我們來到村北頭的幾間老房子,房子西邊是一個簡易棚,棚子里擺放著好幾個木凳、木桌等半成品,還有一口小尺寸棺材,這里就是張慶倫老人工作的地方。他正在刨著一根長條木,木屑四濺,雪白的刨花紛紛揚揚掉落在地,空氣中散逸著木質的特殊香氣。
一把卷尺時刻放在上衣口袋里,一支鉛筆時而夾在耳朵上,一只眼睛總喜歡半瞇著,這就是他身為老木匠的職業特征。年屆八旬的張慶倫,出身于木匠世家,往前數二百年都是從事木匠行業,祖輩曾是名揚老滕縣八大家的木匠頭。懂行的都知道,只有技術活做到了極致,讓行業其他人都心服口服的,才能配得上這個“頭”字。
“那時候,我們家在十里八鄉都有名,爺爺收了二三十個徒弟,家里是很熱鬧的,活也多,基本都是大戶人家約的工。”聊起傳承幾代的木匠活,張慶倫打開了話匣子。“還不到十歲,我便幫祖父扶板凳,年齡漸長后又幫著熬膠、磨砂、鑿卯、推刨子……”張慶倫出生于1939年,見證了家族木匠活最后的輝煌時期。那時的寬敞作坊、忙碌工匠以及形形色色的工具,讓這個懵懂少年的童年散發著特有的木材香味兒。他自小跟隨爺爺和父親學習木匠技藝,很快掌握了打制各種木制家具、農具的基本技能,成為遠近聞名的木匠師傅。

加工板材
全科木匠手,梁檁椽犁耙樣樣精通
不用一根釘子、一滴膠水,也不用任何現代機械工具,僅憑一雙巧手就能把尋常木頭打造成各種生活用品甚至工藝品——桌椅、板凳、門窗等,源自中國傳統建筑技術之魂——榫卯技術。榫卯是古代中國建筑、家具及其他器械的主要結構方式,是在兩個構件上采用凹凸部位相結合的一種連接方式。這種體現中國古老智慧的傳統工藝驚艷了無數人,也是張慶倫老人一直堅持的技藝追求。
匠門工藝不同于別的,“師傅領進門,學藝在個人”,有了師承,能學到多少學到哪里,全靠自己的悟性和動手能力。浸潤這行幾十年,張慶倫老人逐漸成了“全科木匠”,梁檁椽枋門窗,犁耙耬耖鋤把斧柄樣樣精通。

精細雕刻
“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”不論是從基礎做起的砍木柴、拉大鋸,到精細活范疇的雕花、用鑿子挖榫卯等,匠師們最需要的就是趁手的工具。張慶倫的工具,包括斧頭、刨子、鋸子、墨斗、鑿子、錘子等,很多都是他根據需要自己親手制作,從刀片到具架,一點點磨,一下下挫。這份執著的初心,磨掉的是粗糙和疏糲,留下來的,便多了一份光陰打磨的細致、瓷實和溫厚。
從事木匠這一行當的都知道,過去,最考較木匠手藝的就屬制作木犁。不僅選材考究,制作過程更需要千般仔細。木犁工藝不同于別的,既要結實又要輕巧,耕夫和牛才都能省力,許多木匠把不住其中的關竅,做出來的木犁只能用幾個月,而張慶倫做的木犁,至少能用兩年以上。窺一斑見全貌,僅從這一點,就可知老人的技藝有多高超。而個中原因,套用“賣油翁”的話就是“無他,唯手熟爾”,用老人自己說的話則是“沒什么機巧,只是精益求精多琢磨。”
“精益求精多琢磨”,幾個簡單的字,卻道出了匠門傳承的精髓——即中國人自古及今、延綿百代孜孜以求的工匠精神。

分割木料
匠心做匠人,把工匠精神融入血液
曾經,工匠是一個中國老百姓日常生活須臾難離的職業,隨著時代的發展,雖然一些老手藝、老工匠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,但工匠精神卻永不過時。拒絕心浮氣躁,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價值,專注且堅持地只做好這一件事,這是張慶倫老人對工匠精神的認知,也是他持之以恒的精神食糧。
提起木匠張師傅,附近村鎮幾乎無人不知,不少人家中如今還在使用著他曾打出來的家具。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,隨著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大江南北,木匠等技術活受到人們青睞。在杜場村這個有著幾百年木匠傳承歷史的村莊,一時興起了“人人學木活”的熱鬧場面。張慶倫也先后收了十余個弟子。
“當時人們對木工活的需求大大增加,杜場村借著優越的傳承條件,成了名噪一時的木匠村。”杜場村支部書記張士明介紹道,上世紀90年代初發展起廢舊門窗收購加工產業,鼎盛時全村有40余戶從事廢舊門窗的回收、加工、轉銷,業務范圍覆蓋周邊10余個縣市區;2000年左右,隨著時代的進一步發展,社會興起裝修行業,我村很多木匠便轉行做了裝修以及水暖電等延伸行業,目前全村有5家建筑、安裝、門業等企業,個體戶也有十幾家。我村村民的收入也節節升高, 80%的村民都在城里買了房子,農民人均純收入達到4萬元,小小的杜場村成了遠近聞名的富裕村、幸福村。
從張慶倫老人的工作點出來,我們又觀訪了坐落在村委大院旁的工匠館。據張士明介紹,為了弘揚精益求精、薪火相傳的工匠精神,杜場村木匠人樹立起對職業敬畏、對工作執著、對產品負責的態度,投資20余萬元,依據該村資源稟賦和地域特色,建設了集文化資料收藏、宣傳教育體驗、魯班文化傳承于一體的工匠文化館。內設有精品館、鐵匠鋪、石匠鋪、木工坊等展區,展區內展示的100多件木匠工具均由本村木匠無償捐贈,進一步弘揚了傳承于魯班墨子的工匠精神。
“滕州是魯班墨子故里,魯班更是我們所有木匠的‘祖師爺’,所以我們對工匠精神的理解也更直接,就是追求卓越的創造精神、精益求精的品質精神和用戶至上的服務精神。時代雖然變了,但人們的追求沒有變,已經融入血液浸入骨髓,成為我們滕州所有匠人的共同追求!為加快建設美德滕州、文明滕州、富強滕州貢獻自己一份力量!”曾經學過木工干過木匠活的張士明豪情滿懷地說道。
中國傳統手工藝博大精深,對于年輕人來說是有責任去傳承發展的。目前,該村仍有一部分人從事著木匠行業,張慶倫的兩個親傳弟子在村里的木門廠從事木匠工作,其中一個是70后,一個是90后。老人還不時上門指點,從傳統尺寸的掌控到木工材料的甄選等,一一道出自己積攢幾十年的心得。在碎片化成為常態、注意力格外稀缺的今天,老人精益求精的堅守,更加觸動了我們的心弦。他的徒弟90后的王奇很有感觸地說:“從師傅身上我們不僅學會了做事,更學會了許多做人的道理。我師傅雖然已經80多歲了,但仍然堅持每天“做活”,他的匠心精神需要我們學習,更需要我們傳承下去。”

指導徒弟
《尚書·大禹謨》云:“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;惟精惟一,允執厥中。”只有沉得下心、坐得住“冷板凳”,才能真正做出匠心獨運、經得起時間推敲的作品。平凡之人活出了不平凡的人生,感動著無數如你我這樣的平凡人,也激勵著我們活出自己的不平凡。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,靜心、專注的匠人,值得我們格外尊敬,凝神、篤志的匠心,理應獲得更多的弘揚。

